這麼近 那麼遠
圖:蘇蔓 文:蘇蔓
2019/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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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哈里斯在《留一段時間給自己》這本書中寫道,「我們將世界塞進我們小小的生活裡」,簡單幾個字即點出現代人的生活樣貌。
就我個人經驗而言,經常在早上打開手機,LINE即跳出有幾十則未讀訊息,一點開,大部分都是朋友傳來的各類分享訊息與國內外旅遊照,尤其是旅遊照,猶如火花四射,看得我視野廣闊了,視線卻模糊了,腦筋也迷糊了,不知身在世界的何處。
有位朋友描述此情形是︰「沒辦法,這就是新的社會現象!」
新的社會現象帶給我的困擾是,手機三天兩頭就出現「記憶體已滿」字樣,為預防手機罷工,我只好刪刪刪,刪他個片甲不留,但無論我自以為刪除了很多檔案或是照片,沒多久,「記憶體已滿」又冷不防自手機螢幕跳出來,讓我傷透腦筋,一開始的解決之道是執行 LINE 的快速瘦身法,後來乾脆一了百了更換新手機。
麥克‧哈里斯在同本書中又這麼寫道,「當我們不願獨處,也不想置身與人實際相處的麻煩應對,數位載具似乎是個完美的中介妥協。」事實的確如此,在我身邊就有這樣的朋友,每天很勤快的在臉書或是LINE直播、公告自己的日常動態,若仔細看回應的人數,常常是門可羅雀,不得不承認,愈是想與社群拉近距離,就可能愈更孤單,愈是想將遼闊的世界緊擁入懷,就愈是與現實保持距離。
其實獨處也有獨處的浪漫,無聊也有無聊的魅力。
日本法國學的研究專家鹿島茂提到他在造訪巴黎時,因為時差關係,早上四點就醒過來,然而法國因為緯度關係,太陽要到早上九點才會升起,在幽暗的房間,一想到還要等上五個小時天才會亮,心情不禁就鬱悶了起來,索性就抱著看巴黎夜景的心情走到窗邊,鹿島茂形容:「我只看得到被萬家燈火和路燈照亮的地方,但,這道在幽暗中浮現的島嶼銀河般的光束卻也實在是美得叫人無法言喻。」
鹿島茂因為無聊而獲致極美的浪漫體驗。
我不是鹿島茂,也不曾親眼目睹鹿島茂所見,卻可以真切感受到那美好的感動,因為我也有類似的經驗:每到夏秋兩季的中午與黃昏,陽光總是會從客廳的大落地窗斜照進室內地面,再從地面反射到天花板上,流金閃耀,十分美麗,過一會兒,光影則閃動在沙發上與書架上,晃晃悠悠,忽隱忽現,忽明忽滅,彷彿就是一場精彩的藝術演出,看得我如癡如醉。老家在夏季的黃昏尤其美得讓人屏息,彩霞自遠方破窗而入,將室內暈染得燦爛輝煌,這樣的畫面,至今依然常在我心中,偶而還會入夢。
若不是在無聊的狀態,我可能無感於這近在眼前的日常之美。
日本文藝評論家小林秀雄說,樹上的一片葉子能遮月,意思是說,將葉子靠近眼睛,由於距離近,雖能遮月,卻無法看清葉脈,隱喻生命中的事物常因距離過近而被忽略。英國哲學家羅素說,無聊就像短暫的心靈留白,讓我們有空閒去回味生命裡的美好時刻。靈鷲山心道法師則言,現代社會資訊太多,人們大多不明白生命的價值觀是什麼,所以會盲目,讓我們的心回家就是幸福,但真正的「家」不在遠方,也不在他處,更無須他求,是無相非相,一旦我們的心有空間,就能容納一切。
父母在,不遠遊。旅行,對家有高齡老母的我是很大的奢侈,所幸美無處不在,既無須遠走他鄉,也無須往外求,在心靈休憩處,一片葉、一道光,都是美的極致,都叫我心蕩神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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