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一起聽寂靜

 圖:靈鷲山佛教教團 文:呂政達  2016/3/21     4630


 

還記得是那年的往事,我應大學同學囿容的邀請,上靈鷲山訪問心道法師。那時還沒有華藏海大殿,車行許久,走過一段山路,才在一間小寮間遇見心道法師。

 

也是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的事,那時心道法師正經歷過漫長的斷食閉關,身體有些虛,那時我在報社工作,習慣的是妙問妙答、一問一答那樣的快板。我的職業習慣告訴我,最好在半小時內就得到我所要的訊息,然後我就可以告辭回去寫稿交差。每天,在我們眼前出現而又消失的報紙,不都無窮般地累積著這樣的訊息嗎?

 

我問完問題,等著眼前這位四十出頭的禪師回答我的問題,但在一盞茶的時間內,我只聽到自己問話的聲音,悠悠盪在這臨海的小斗室內衝擊著遠處的浪潮。聽見來客提出一連串的問題,心道法師只是聽,遲疑了一陣子才說:「你真的想知道這一些嗎?」

 

後來,更有因緣認識心道法師,也更有機會訪問他,在夜間靜寂無人的祖師殿,當我向端坐不動的心道法師提出問題,他總還是聽,那麼專心而讓人心動的聽,作為發問的人,話總是我拋出來的,而在話和聽交會的那一剎那,沒有更多也沒有更少,我常以為我在心道法師那專心聆聽的姿勢裡,已經找到了答案。此時,無聲真的更勝有聲。

 

我的心思時常回到那一年靈鷲山上聽和說,偶而想像觀音菩薩修行的故事,他聽的海潮音,是不是也是同樣的情景。後來,有位師姐告訴我,我初次去訪問心道法師的那陣子,師父正經歷一個修行的大關卡,他修的寂靜聽和默照禪在長久的靜默後再回到人世,有些話語他已經遺忘,或甚至覺得語言已是不必要的。在天地間,惟剩下的就只是「聽」。

 

然而,我們確實想在聽裡得到些什麼呢?心道法師必然會這樣問,一段有用的訊息,更多的話語和爭辯,還是在聽裡,我們聽見了禪宗所謂的「無聲之聲」,如一把沒有弦的琴,一個手掌拍出的掌聲?聽和說話是我們每天都有的活動,但透過心道法師,有如歲月為我釀的一杯無聲的好茶,心道法師已在我遇見他的當下,開示了一段禪師之道。

 

後來的歲月裡,當我意識到自己的心思雜亂如眾聲喧嘩的池塘,每隻心裡的青蛙都想傳出鼓譟時,我就做一段心道法師的寂靜聽,眼觀鼻,鼻觀心,心無所觀,這樣做著時是無須言語的,同時我們的聽又是如此的敏銳卻似無所觀。唯有進到無心的聽,當我們說話時,才能更真誠的說話吧。

 

有太多訊息不用經過言語,灑落在靈鷲山海面的月光,一片向著陽光吐露生命的綠葉,心道法師走向沙灘脫下的一雙芒鞋,媽媽和寶寶間的凝視,曾經讓王維留下詩句的寂寞的山中的小紅花。

 

心道法師的聽是「靜默的真實」, 而美國音樂家約翰凱吉所做的《4 分33 秒》,則是「真實的靜默」,音樂家在開演前,對聽眾這麼說:「其實絕對的寂靜你是永遠聽不到的,我能做的只是在這4 分33 秒內讓你能真正集中精力在所謂的寂靜裡聽到你自己,聽到在我們生存的環境裡一切可能偶然發生的,但也非常習慣了的聲音。這些聲音無時無刻都有美妙的不可數的變化和它們自然的總體與對位,我認為寂靜是聲音的一種。」

 

是的,在寂靜裡的聽,在那些年我們一起聽的靜默裡,何須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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