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客堂那幅畫說起……記殊眼禪師二三事

 圖:李信男  文:劉湘吟  2019/7/11     6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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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在山上客堂等交通車時,看到客堂進門右上方牆上掛著的那幅畫,就會想起畫的作者——韓國通度寺的殊眼禪師。禪師曾經來山,與心道法師相會,兩位禪師留下了關於「靈鷲山」的公案,也曾經在宗博的講座與大家分享生活禪;而我第一次見到殊眼禪師是2007年,在布衣職人鄭惠中老師的工作室……

眾生心和佛心其實是一物
初見殊眼禪師,但覺這位師父簡樸、真誠,沒有太多禮數,但能感受到他對人的尊重與善意。

車行路上,主人特意播放韓語CD,禪師有時跟着唱,唱完了還自己給自己鼓掌,笑得開心。

禪師的書畫是一絕,那天他送給在座每人一幅布幅,布幅上是他自己的詩作、畫作,真樸可喜;他還隨身帶着自己畫作的明信片,當場在背面再書上一句話,送給每位初見面的朋友。那天禪師寫的話有「真水無香」,「笑觀」,「心清淨是佛」,「天下一缽」等。

有人問禪師問題,禪師說,眾生心和佛心,其實是一物,不是二物;此生彼滅,此滅彼生。以一間房屋為喻,到了晚上,沒開燈的房子裡是一片黑暗,覺悟的人就是知道燈的開關在哪里的人,開了燈,屋里光明了,便是佛心;沒開燈、一片黑暗的房子,就是眾生心。

禪師無法教導或強加於他人什麼知識或學問,而是讓他人「覺」、「悟」。一切還是在你自己。

不同宗教、不同派別,所有東西都是人去分的,不必要。其實終極是一樣的東西,萬法歸一。要有這「不二」的心。極樂世界或天堂或覺悟,並不是不同的東西,也不是多麼遙遠的地方,就在我們的「心」、「念」、「覺」之間。

不要想得太復雜,其實很簡單。

沒人問問題的時候,禪師很少說話,行走吃飯都像個再平凡不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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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有機緣聽到鄭惠中老師敘述他和殊眼禪師的結識經過,非常有趣。

1992年(韓國與台灣斷交那一年),這位韓國和尚在佛前發誓︰要到台灣尋找和解、增進兩國友誼的契機。殊眼禪師有一個徒弟和鄭老師是好朋友,所以那年殊眼禪師來台灣也去找鄭老師,他想和台灣人民互動,結善緣。

「以前我只在古書裡見過禪師,從沒看過一個活生生的禪師,就這樣跑到我家裡來。」鄭老師每天上午工作,下午就帶著殊眼禪師出去走走,「老和尚也很慈悲,上午他抄經,下午跟我出門,牽著我那時還沒念幼稚園的老大,背著籃子跟我去訪友、做生意,在台北街上跑。」他們到一些古玩店,店家見來的是韓國師父,會拿出最好的東西給師父看,師父會品鑑︰這個好,這個不好;沉香怎麼判別,玉怎麼判別……「師父講這些,我在旁邊邊聽邊學。」

「有時我們去茶藝館喝茶,他會告訴我在韓國怎麼喝茶。有一次不小心打破了杯子,師父說︰去問問店家這杯子要賠多少錢?我去問,店家說︰不用啦!沒關係。等我們喝完茶要走了,師父跟我說︰再去問店家一次,我們剛才打破杯子要賠多少錢?我說︰剛才問過了,人家說不用賠。師父說︰不要亂說。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再問一次。」鄭老師領悟到︰要在每個當下檢查自己的心,觀照自己的心是否有貪瞋癡,時刻用心。

鄭老師也和朋友們前往韓國通度寺參訪。通度寺是一個寺廟群,占地約有陽明山那麼大(註︰2018年6月底通度寺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我貼身與他相處,看禪師如何過一天。早上三、四點起床,他去外面割草,我也跟著去。他蹲馬步、手畫圓地割草。他跟我說,割草不是像我那樣蹲在地上割,要像打太極拳,蹲馬步,這樣割草的同時也運動了。割下來的草榨成汁喝,他要我在太陽出來之前喝下,這樣維他命C最充足……原來和尚一天的生活作息都是有道理、有講究的。」

為台灣畫70幅禪畫義賣
「然後他去佛堂做早課,念得滿身大汗。吃完早餐後到他的畫室,他在那裡接待來客。其實那是心理輔導。他給每個人開的藥方都差不多,不是叫人家念《心經》、《金剛經》,就是要人家買一張畫回家。他晚上畫一些畫,早上就賣畫,我心想︰師父賺那麼多錢幹嘛?」

「會客完,師父說︰走。他帶我去附近的慈悲院,那是收容孤寡老人和孤兒的地方。師父把剛剛賣畫賺的錢繳到這裡。慈悲院是通度寺最花錢的單位,17個寺院的住持公推殊眼禪師做慈悲院的董事長,他要負責養慈悲院。所以我懂了,為什麼師父那麼認真賺錢。」

後來老和尚說,他想在台灣開畫展,和台灣人們結善緣,「我說好。但在台灣賣畫得的錢要用在台灣,不要帶到韓國。他說很好。我們就做這件事。他和我打勾勾,說他為台灣而畫,畫70幅禪畫讓我去義賣,往返台灣的機票食宿他自己負擔,賣畫的錢留在台灣做善事。我說好,就這麼決定。」

「我很用心地做,盡一切努力。最後賣畫所得72萬,但我付出的成本是100萬。我跟師父報告︰師父,我們的成本100萬,賣了72萬,我們虧了28萬。師父說︰『有沒有算錯?當初你不是跟我說要慈善義賣嗎?既然是慈善義賣,就是賣畫所得全部去做慈善,成本是你我一人負擔一半。』隨後他就開了張50萬的支票給我,說︰『另外50萬是你的事。義賣所得的72萬你可以捐出去,也可以獨吞,隨便,看你啦!我走了,再見。』他就回韓國了。」

然後鄭老師就去找需要幫助的人,全台灣到處跑,探訪孤兒院、育幼院……等,「這個工作我又走了三、四年,因為要找到真正用心在做、真的需要幫助的單位。每找到一個這樣的單位,我就以殊眼禪師的名義捐三萬……」

每次看到客堂的那幅畫,總會想起殊眼禪師,心裡也湧起一股清明與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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