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與法師及同仁前往大陸四川、江西參訪禪宗祖庭的行程中，雲居山真如禪寺是令人難以忘懷的一處。

「雲居」之地，自然在高處。和許多古寺一般，要經過蜿蜒險峻的山路，才能抵達；而特別的是，群山峻嶺間的地形，到了山頂卻突然出現一片平地，平地的周遭錯落有致地環立著許多山峰，形狀就像蓮花一般，所以這裡又名「蓮花城」。特別之處還不止於此，在這「蓮花」的中央，有一池天然山泉湧出而形成的湖水（明月湖）。這天賜的寶地，唐朝初年道容禪師與司馬頭陀便在此建立寺廟、弘揚禪法，唐憲宗敕名為「雲居禪院」。蘇東坡曾在這裡學禪、作詩，也和佛印禪師在這裡無數次「過招」；當時有1200位出家師父在此修行，從唐朝開山到明朝，雲居山大師輩出，禪宗曹洞、法眼、臨濟、雲門、溈仰五宗的高僧大德都曾在此駐錫，「天上雲居」，禪宗祖庭。
 

虛雲老和尚重建雲居山
到了北宋時，宋真宗改名為「真如禪寺」。至近代日軍侵華時，寺廟被毀。1953年，當代禪宗泰斗、身兼禪宗五宗法脈、高齡114歲的虛雲老和尚走上了一片荒蕪的雲居山，開始一磚一瓦修復這座千年禪寺。那年老和尚上山的時候，只有一尊毘盧遮那佛銅像和一口千僧鍋湮沒在草叢中，老和尚上山以後，把牛棚改成自己的茅棚住下，一步步開始開荒種地、重建寺院，種茶，種糧食、蔬菜，一百多歲的老和尚事事親力親為、以身作則，演繹「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農禪精神。

一開始只有四位僧人跟著老和尚在雲居山上，後來慢慢地多了；老和尚帶著僧人們一邊重建寺院、種地做農，一邊坐禪誦經，動靜結合，修行農務兩不誤，把「農禪並重」的中華禪宗叢林道場宗風再建立起來。如今雲居山的大雄寶殿就是虛雲老和尚那時重建的。寺院建好之後，老和尚還是一直住在他的茅棚裡。六年後，老和尚在雲居山圓寂，世壽120歲。

在虛雲老和尚的紀念館門口有副對聯︰「坐閱五帝四朝，不覺滄桑幾度；受盡九磨十難，了知世事無常」。 來到雲居山，置身於靈秀樸素的禪門古風中，思惟老和尚的生平與行跡……真是感覺自己的渺小，心中無盡感念古德先賢的深恩。

2月中旬到訪雲居山，一片冰雪霧淞美景樂壞了我們這些南國子民！雖然海拔不到一千公尺，但雲居山的地形特殊，冬天特別冷，容易有冰雪，溫度甚至會降到零下二十度，有時因冰雪而封路，一封就是半個月，這次我們能夠上來，真是感謝諸佛菩薩護持。

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如今，雲居山不僅是有一千兩百餘年歷史的禪宗古寺，其禪風之凜冽、精進也是有口皆碑的，禪堂規矩遵循古制，其深廣周正，未曾親歷或深入了解者難以一窺全貌，像是四十九天不能出禪堂，每天24小時都在禪堂中用功，睡覺可能只能睡兩三個小時。

到訪當日，蒙雲居山方丈純聞大和尚接見，大和尚平易親切，臉上總是帶著笑容，對我們介紹了雲居山真如禪寺的歷史，並說到打禪︰「雲居山每年冬天會打七個七（即49天禪關），去年有三百位法師在這裡打七。我們有東禪堂和西禪堂，西禪堂是專門老禪師父打七的禪堂，一般人不讓進去；東禪堂是對初學者開放的，還有外面來掛單的師父。現在也正在打七（每年農曆正月還有兩個七）。一年有九個（禪）七。」

雲居山的作息是這樣的︰早上三點半（冬天四點半）起床，誦經、打坐、勞動、托缽、種菜、種茶、砍柴，還有學習《華嚴經》、《楞嚴經》、《金剛經》、禪門禮儀等的學習班……到晚上九點半甚至十一點多休息，「一天就是『農禪並重』，安排得非常滿。」平時禪堂一天大約坐十幾支香，禪七的時候坐二十支香，從凌晨四點多到晚上十一點多。

從虛雲老和尚重建雲居山起，至今雲居山仍然保持著「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百丈清規，農禪並重，每天都要出坡（勞動）。住持大和尚曾經在一次開示中說：「不光每天靜中用功要四、五個小時，還要在動中用功；靜中用功，就是要在動中得到體現。這個時候動靜相結合，才考驗功夫是否用得上。古人說『靜中工夫十分，動中只有一分；動中工夫十分，睡夢中只有一分；睡夢中有十分，生死臨頭又只有一分。辦道就是要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出坡不止是簡單的勞動，更重要的是在動中參禪，在勞動中實踐禪修。」

動中用功v.s靜中用功
「靜中好用功，動中不容易」，很多人說，一動起來心念就跟著動作跑，怎能管得住心念？這裡要說到虛雲老和尚曾舉過的一則公案：
元末明初，湖南潭州有個黃鐵匠，以打鐵為生，人們都稱他「黃打鐵」。那時正是朱洪武崛起、元朝將亡之際，很多地方都在打仗，兵器的需要大增，黃打鐵奉命日夜不停地趕製兵器。

有一天，一名經過的僧人向他乞食，黃打鐵心善，施予僧人飯食。僧人吃完後說︰「今天承蒙施主布施，貧僧無以為報，但有一言相贈。」黃打鐵好奇，願聞其詳，僧人說：「你為何不修行呢？」黃打鐵說：「修行是好事，但我終日忙於工作，怎麼修呢？」僧人說︰「有個念佛法門，即使忙碌還是一樣能修。你打一錘鐵、念一聲佛；抽一下風箱也念一聲佛。長久以往，專念『南無阿彌陀佛』，命終時必定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也是機緣如此，黃打鐵竟就聽從僧人所教的，從此以後每天一邊打鐵、一邊念佛；終日打鐵，終日念佛。奇妙的是，這樣下來一整天竟不覺得疲累，反而輕安自在。日子久了，不必作意去念，不知不覺中自然會一直念。年頭長了，黃打鐵漸有所悟。

後來黃打鐵老了，有一天他預知自己大限將至，於是向親友一一辭別，說自己就要往生西方去了；他把後事安排好，往生那天，他沐浴更衣後，在鐵爐邊打了幾下鐵，說偈曰：「叮叮噹噹，久煉成鋼。太平將近，我往西方。」不久就往生了。當時滿屋都充滿了奇異的香氣，天空中傳來樂音，遠近可聞，見者聞者盡皆感動……

可見，只要有心修行，不論靜中、動中，都有方法，都可以用功。雲居山的過去與現在，給予世人無限省思與惕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