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問題的問題

 圖:Andy Fu  文:蘇蔓  2019/1/2     9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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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後一次跟我聯絡是兩年前,來電告知她離婚了,原本約定好要見面聊聊,但每到約定前夕,她就在LINE留言突然有事,要改約時間。這樣情形反覆幾次之後,見面的事就不了了之,日子在日升月落中繼續安靜前行,她也在我的日常風景中逐漸淡出,直到幾天前在路上巧遇她的前夫,她就像突然插入的異物,撞擊著我的記憶。

有段時間,她常找我聊天宣洩心中的苦悶、挫折、憤怒、孤獨、羞辱。她就像帶著疑問來投胎的問號體,對生命不斷提出質疑、對人我關係充滿困惑,彷彿自疑才是她最在意的問題,藉著他疑才能找到自己。時間一久,我也不禁開始產生疑情,她在尋找的或許是到處都不存在的什麼,但她寧願相信透過懷疑可以改變世界、可以創造生命,雖然這有點不合理。

法國存在主義大師沙特曾說:「你有辦法跟飢餓的孩子談文學嗎?」

她就是那飢餓的孩子,不斷考驗著我的智慧、試煉著我的慈悲。被步步逼問的我只能保持沉默與持續傾聽,因為我是她當時最信任的人,如果我不支持她,誰會支持她?可是,如果我支持她,我可能也會捲入漩渦?

有一天,當她告訴我她要結婚了,我心頭一陣鬆軟,有如釋重負的快感,但繼之而來的是更深層的憂慮。婚姻是兩個人的事,長路漫漫,千絲萬縷,經營的不好,即使強繫在一起,關係終會在歲月中敗壞殆盡。

「我說緣份 一如參禪不說話」。方文山在《紅塵客棧》這首歌曲為緣份下了這麼一個定義。

是的,他人的感情世界是不容許外人置喙的,我除了祝福,還是祝福。

但凡懷疑的,都將成為罪愆。她累世的罪,是嗜疑至深,此生,痊癒不了了,一一成為印記,在婚姻路上,花開又花落。

她的前夫告訴我,她就像一個巨大的問號,壓得他喘不過氣。離婚後,她似大江東去,又如流雲飄忽,離開了這座城市,兩人已甚少聯絡。言談中,略顯疲累的臉沒有情緒的起伏,彷彿愛恨都已償還,如佛了。

好萊塢電影《第一夫人的秘密》有句經典對白,「我從未想過名譽,我只是成為了甘迺迪夫人」。

她,或許也從未想過要成為任何人的妻子、朋友、子女…,她只是要成為她自己。

為了成為自己,她不斷的發出疑問,一次又一次用行動去定義,這是一場尋找生命聖杯的永久朝聖,且必須一直是進行式,不能變成完成式。對她來說,這一切就像在家修行,不用剃髮,不用出家,只要持續對疑問保持關心,讓疑問走入日常生活,就能維繫生命的運作。

美國作家詹姆斯桑伯曾說,「知道如何發問,勝過明瞭答案」。若不執著凡事一定要有個正確答案,也是一種處世哲學的話,那麼她可以說是最放鬆、最優遊自在的人,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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